▲喀納斯河的河水如同暈染進了一塊綠松石,散發(fā)著靛藍色的細潤的光澤
禾木村不大,繞一圈下來也不過1小時。村子藏在森林與山谷間,喀納斯河從村子南側(cè)輕快地淌過。我一如既往地沒訂住的地方,于是同行的朋友給了我一家客棧的電話,并特別囑咐我別提他介紹的,我困惑地答應(yīng)了。
客棧老板是個聽起來有點狂躁的大叔,電話是以一句“老實待著別動我接你”作為結(jié)尾掛斷的。5分鐘后他如約來了,臉上線條硬朗,皮膚黝黑,漢語講得有些許生硬,一看便知是個哈薩克,何況名字還是個特別哈薩克的賽爾江。賽爾江一把攬過我30斤的背包,載著我回了客棧,他問我怎么知道他電話的,我說朋友推薦,沒說哪個朋友。
賽爾江一路臉色很難看,我還沒來得及問,他便主動開始吐槽。才知道給我電話那哥們訂這里訂了2天,卻一直因為種種原因沒來,好容易到了,卻又被同伴拉去了別處,難怪一臉不悅。“現(xiàn)在是旺季,我為了給他留房沒讓別人住,連續(xù)兩天都這樣,你說他們福建人咋這樣!我是沒抓住他,抓住他非得帶他去派出所理論理論!”賽爾江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,一副要動私刑的氣勢。我想了想,忍住了沒告訴他那哥們的普通話很標準,一聽就是客居福建的北方人。但我就不解釋了,大福建這次就躺個槍吧,老躺槍也習(xí)慣了。
▲覆蓋在廣袤原野上的,是一大片一大片墨綠色的針葉林,深邃的發(fā)亮,仿佛剛修過的草坪上的冬青
不怪賽爾江反應(yīng)過激。我印象中,哈薩克人淳樸,熱情,出了名的守信用。李娟在《阿勒泰的角落》中寫過一個有趣的事,阿勒泰的牧民們總在她的店里冬天賒賬秋天還,數(shù)年從未壞賬,她也便放心大膽地借錢,直到有個潦草的名字欠了80 元數(shù)年未還。一日她讓路過的哈族人辨別名字,路人一臉困惑地告訴老板娘這是他的筆跡。原來幾年來他把此事忘得干干凈凈。時值隆冬青黃不接,此君身無分文,雖然全然想不起來,但既然有簽字,那哥們也還是羞愧難當(dāng),硬著頭皮分了3天4次把借錢還清了。
哈族人是突厥的后裔,可惜祖先的榮耀在15 世紀就被用完了,因為哈薩克是“避難者”的意思。幾百年來整個民族顛沛流離,趕著牛羊,帶著氈房逐草而居,過的卻也是田園牧歌式的生活,現(xiàn)在生活方式變了,留在骨子里的游牧民族的魂還在,豪爽且熱情,誠實而重義。
▲賽爾江和家人在剪羊毛
客棧離河邊不遠,甚至能感受到濕潤的風(fēng)吹過耳朵。喀納斯河帶來的除了雨和風(fēng),還有霧。每到晴朗的清晨,總會有一片霧氣從河中慢慢升上來,氤氳在禾木村的上空,如夢如幻,久久不散。
穿過村莊,跨過喀納斯河再往南,是一個處在半山腰的觀景平臺,總有看似專業(yè)的攝影愛好者們扛著長槍短炮上山,架好機位等著太陽出來咔嚓一下,不過對飛手來說,觀景臺似乎沒什么用,于是我取出了大疆“御”Mavic Pro。
▲靛藍色的喀納斯河
手里的“御”Mavic Pro 輕巧地起飛,直沖破天空,卷起了一片霧花。屏幕里,禾木村的霧氣輕盈得如同幻覺,清晨的陽光從河?xùn)|岸透了一些過來,柔軟而慵懶,像極了剛起床的姑娘身上的白色蕾絲花邊。電機聲掠過我的頭頂,“御”Mavic Pro 從西向東穿過禾木村,向美麗峰飛去。
去往賈登峪方向,有一條一天地穿越路線,美麗峰便是其必經(jīng)之處。飛越過草甸、村莊、河流,一片極好的高山草甸出現(xiàn)在了鏡頭里,7 月的美麗峰開滿了紫荊科的野花,一大片一大片的灑落在草原上,幾頭牛悠閑的啃食著青草,而遠處的山峰寧靜空寂,山頂?shù)难┮鸦闪讼?,輕快而澄澈。
▲清晨的陽光從河?xùn)|岸透了一些過來,柔軟而慵懶,像極了剛起床的姑娘身上的白色蕾絲花邊
7月的阿勒泰,涼爽而富有生機,美麗峰的草甸上,蛺蝶、眼蝶、灰蝶穿行其間,偶爾一兩只絹斑蝶撲楞著翅膀飛過,讓人恍然以為是只有高山才有的絹蝶,激動半天。但說真的,如果你想來,我還是建議你9月下旬或者冬天過來。
阿勒泰盛產(chǎn)黃金,這點從阿勒泰的秋天都能看出來。上次來這里是9月,在3個月涼爽的夏季過去之后,整個世界都籠罩在金燦燦的光芒里,不過這金黃色的秋天絢爛而短暫,因為9月底第一場雪就會如期而至,直到次年的四五月,雪才會漸漸化開。
▲美麗峰的草甸
哈薩克人的夏天,時鐘是被撥慢了的,無論是牛羊,還是哈族的牧人,一個個都是懶洋洋,慢悠悠的,而每到冬天,這里的時間就靜止了。阿勒泰的冬季長達半年,彼時大雪封山,漫山銀白,與世隔絕,似乎人們想著急,也急不起來,忽然想起上次來的時候碰到了一個部隊的小哥,提到自己每到冬天就喜歡搬個椅子坐在門口,戴上墨鏡曬一下午太陽。小哥是山西人,在阿勒泰的部隊呆了4年了。
▲悠閑食草的馬
“冬天那么長,你們每天都看雪曬太陽呀?”
“對呀”
“太無聊了吧”
小哥笑了笑沒說話,10秒后,他突然側(cè)過頭來,笑著反問我。
“你們每天這么忙,不累嗎?”